張國梁一身藏青色西裝筆挺，頭發(fā)梳得锃亮。

瞥了眼縮在角落的劉紅梅，又將目光落在蔣震身上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完全沒把眼前的“審問”當回事。

“說吧……談什么？”他徑直走到蔣震對面的椅子前，也不打招呼就坐下，不屑地說：“剛才劉部長拉著我火急火燎的，我還以為出了多大的事。怎么，華紀委工作組這是要在飯店里辦公了？”

蔣震沒接他的話茬，從公文包里抽出一疊材料，推到他面前：“看看吧……這，是我們初步核實的，關(guān)于你違規(guī)放貸，以及暗地里給你親信們安排職務(wù)的材料。”

張國梁漫不經(jīng)心地拿起材料，翻頁的動作都帶著敷衍。

看到“給趙天成小舅子違規(guī)放貸五億”那頁時，他甚至嗤笑出聲來……

“就這？”他一臉不屑看著蔣震說：“蔣省長，你要是拿不出更硬的東西，這飯我們還是趁早吃吧……別耽誤了趙書記的時間。”

他把材料扔回桌上，紙張散落一地，語氣更為不屑說：

“五年前巡視組來查過這事，三年前審計廳也翻過，最后不都不了了之？違規(guī)放貸？手續(xù)上我全合規(guī)，是他小舅子跑路了，又不是我卷款潛逃。至于安排親信，哪個領(lǐng)導身邊沒幾個得力的人？蔣省長你剛到廣貴，手底下不也調(diào)了幾個老部下過來嗎？那這些事情說事兒，呵，多少有點兒黔驢技窮的意思了吧？”

蔣震看著他囂張的樣子，內(nèi)心毫無波瀾——這種級別的官員，哪個沒點應(yīng)對調(diào)查的經(jīng)驗？

當然，他也知道張國梁的底氣，完全是來自趙天成。

他跟趙天成的關(guān)系，非常不簡單。

他緩緩開口說：“這些材料確實不足以讓你坐牢，但讓你從常務(wù)副省長的位置上下來，綽綽有余。你該知道，組織上處理干部，有時侯不需要坐牢的證據(jù)，‘不適宜擔任現(xiàn)職’的理由，就足夠了?！?

“讓我從常務(wù)位置上下來？呵……”張國梁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“……既然蔣省長你聊得這么通透，那我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來了。你來廣貴的時間短，怕是你還不知道我跟趙書記的關(guān)系吧？”

“……”蔣震沒有說話，靜靜地看著他。

張國梁輕輕挑著眉頭說：“我們倆可是過命的交情……在廣貴，我們兩個搭檔的時間，已經(jīng)快二十年了。當初，我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他的！趙家?guī)屠铮覐垏菏莾H次于他的二把手，你覺得，我出事，他不會幫我？”

他往前湊了湊，壓低聲音，帶著一絲威脅：“你以為華紀委工作組能奈我何？趙書記的關(guān)系能通天，只要他一句話，別說這些‘違規(guī)’材料，就算你找到我‘違紀’的證據(jù)，也能給你壓下去。”

“通天？”蔣震挑了挑眉，“你說的是趙天成跟大領(lǐng)導的那層關(guān)系？我告訴你，常書記這次讓我來廣貴，就是帶著領(lǐng)導的批示來的。還有，你說你跟趙天成是生死之交？你忘了趙天成最恨什么？他最恨手下人背著他搞小動作，更恨有人打著他的旗號謀私利。你給她小舅子放貸，事先跟他報備了嗎？你把自已的侄子安排到省財政廳當處長，他知道嗎？”

張國梁的臉色微微一變，但很快又恢復了鎮(zhèn)定：“我跟趙書記之間，不需要報備。我們彼此信任，這種小事，他不會放在心上。況且，就算是他知道了！我也有我的說辭！你說他信你、還是信我?。俊?

“放不放在心上，不是你說了算的?！笔Y震的聲音冷了下來，“這些材料我要是給趙天成看，你覺得他會怎么想？他一直對外宣稱自已干凈，底下卻全是你這種違規(guī)的人，他的‘清官’名聲，還要不要了？”

“你別想挑撥離間！”張國梁猛地拍了下桌子，“我跟趙書記的感情，不是你三兩語就能破壞的！”

就在這時，一直縮在角落的劉紅梅突然站了起來，眼神里記是豁出去的狠勁。

她知道，這是她唯一的活命機會，必須把張國梁踩在腳下。

“挑撥離間？張國梁，你別自欺欺人了！你跟趙天成那叫感情嗎？你那叫利用！”劉紅梅說。

張國梁愣住了，轉(zhuǎn)頭惡狠狠地盯著她：“劉紅梅，你他媽的是瘋了嗎？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？滾出去！”

“我沒瘋！我清醒得很！”劉紅梅往前走了兩步，聲音越來越大，“你以為你那些破事別人不知道？當年我們一起給趙書記小舅子的公司拉項目，你從中拿了多少回扣？百分之十五！那可是五千萬的工程，你一個人就吞了七百五十萬！你以為我忘了？我那里可是有記賬本！”

張國梁的臉瞬間白了：“你胡說八道！我什么時侯拿過回扣？”

“胡說八道？”劉紅梅冷笑一聲，“2022年的廣貴市繞城高速擴建項目，你把工程包給了趙小舅子的公司，然后讓他把其中三分之一的工程分包給你侄子的皮包公司，你侄子再從里面給你返點，是不是？還有2023年的省文化中心項目，你打著‘招商引資’的旗號，把地以低價賣給了你-->>的老鄉(xiāng)，然后老鄉(xiāng)給你在海南買了一套海景房，房產(chǎn)證寫的是你老婆的名字，是不是？”

這些話像一把把尖刀，扎在張國梁的心上。

他怎么也沒想到，劉紅梅會知道得這么清楚。

“你…你怎么會知道這些？”張國梁問。但是，這話問出去之后，就覺得自已這是傻。當初，那些事情，不都是自已安排給劉紅梅去處理的嗎？